王子藿

《终焉乐园/The end paradise》 
 
配对：太宰治/中原中也 
背景：原作向OOC，特典新设，中也非人类，是神一般的存在。 
导语：在人间，失乐园，不过烟云，不过终焉。 
bgm：Lag Fyrir Ömmu 

 
㈠ 

 

他从混沌中醒来，那里一片漆黑。

他环顾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四周皆是黑色，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他连自己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这样身处于黑暗中，从苏醒到有了‘意识’起一直待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他甚至连‘时间’都感知不到。

一直一直地待在这里。

他并不觉得孤独抑或是寂寞，因为他根本就不懂这些是什么。

他没有所谓的‘感受’，也没有‘心’。

 

——他没有心。

 

*

 

横滨的夜晚异常繁华，街道上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鸣笛声、吆喝声、喧哗声，到处都是。他穿梭于人群中，对街上的嘈杂视若无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他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却还是强行地完美融入了进去。

鸢色的眸子里有着光彩，而那光彩背后却又毫无生机。

在一个拐角处他停下了脚步，转身走进了拐角处的小巷里，不疾不徐地走向那个建在小巷深处的酒吧。他走到门口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伫立在了门口，片刻后他嘴角轻轻勾了起来，推门而入。

对于太宰治来说，这个酒吧是他心中的珍视之地，这里承载着他少年时代为数不多的情感，即使那些情感直至今日已今非昔比，却仍然是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珍重的回忆。

在这里，他曾常常和两个男人一起喝酒聊天，这里是他们相约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在几年后的今天，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真是意外呢~”太宰治从楼梯上走下来，笑着看向早已坐在那里喝着酒的中原中也，“中也怎么会在这里？”

中原中也举着酒杯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敲了两下自己旁边那个盛满液体的酒杯边缘，杯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太宰治心领神会地在中原中也的身旁坐下，正要伸手拿起中原中也为自己点的威士忌，视线却掠过中原中也看到了他左侧。

太宰治顿住了。

那里还有一杯酒，和自己一样的威士忌，满满一杯。而让太宰治愣住的原因却并不是那里没有人，而是杯子上插着的一朵白色的花。

“快到了吧？他的忌日。”中原中也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毕竟只有临近那天的这几天，你才会来这里啊。”

太宰治嘴角的笑容没有了平常的伪装，不似平常那种熟练的得心应手的微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非常温柔的笑容。他拿起那杯威士忌轻轻摇晃了一下，酒杯中的冰块与杯子碰撞发出了咔嗒声。

“是啊，快到了呢，织田作的忌日。”

太宰治说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这是他们难得一见的相处模式。只有在太宰治回想起那个人时，在这个地方时，才会难得地放下所有的虚假，坦诚自己的内心。所以不会有故意的挑衅，也不会有虚伪的笑容。

“中也既然知道我会来，还在这里等着我的话，”太宰治率先打破了沉默，“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不。”中原中也摇了摇头，“知道你会来是事实，但我还在这里的原因并不是等你，只是酒没喝完而已。”

“啊，是吗。”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手中的酒杯，里面是仅剩一口的液体，“所以你要走了吗？”他举起酒杯喝下了今晚的第一口酒。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太宰治的问话。他将酒杯举到眼前，与视线平齐，透过透明的玻璃杯观察着里面的冰球。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打在杯子上面折射在冰块上，看起来就像是冰块在发着光。

 

“太宰。”他缓缓开口道，“‘人类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深深吸引。’你说过吧？”中原中也放下了酒杯，终于扭过头看向了太宰治，“那么你呢？你害怕过吗？”

滴答。

忽然有一滴雨水掉落在地面上，而随着第一滴雨水的落下，慢慢地，许多雨水也追赶着蜂拥而至。很快，横滨的夜晚便被笼罩在了一场薄薄的雨幕中。

而屋外的零落雨声却传不到此时对视的两个人的耳中。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盯着自己眼睛的冰蓝色眸子，心中莫名地抽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最深处一下子迸发出来似的——强烈的、颤动的、充满着无尽渴望的悸动，然而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到让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

“中也，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仅有一次的死亡，那可是我的愿望啊。我又怎么会害怕？”

 

“是吗……”中原中也不再看太宰治的眼睛，扭头继续盯着杯子，呢喃了一声后再次陷入了沉默，只不过这次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不过一会儿他便又拿起了酒杯，“太宰，成为救人的一方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更加的莫名其妙，简直和前面的对话没有一丝一毫着边的地方。

太宰治觉得今天的中也很奇怪，但是他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怪，即使他了解中也的全部也无法参透此时的中也。他自认为能看透人心，只要是在这人间，就没有什么是他无法看透的，然而他却无法看透现在的中原中也在想什么，就好像中原中也已然与世隔绝一般。

太宰治猛地一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感觉很好。”压下心底那可笑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太宰治保持着笑容回答道。

“是吗？”中原中也终于笑了，这是今晚他见到太宰治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不是以往斗嘴挑衅的笑容，也不是战斗时狂放不羁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怀恋的、温柔的笑容。

太宰治能感觉得到，这一刻的中原中也仿佛抛弃了什么，又放下了什么。

“那就好。”

他终于将杯中仅剩的一口酒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离开了椅子。

正是因为太宰治能察觉到今晚的中原中也不对劲，或许也是因为他脑中产生的那些荒唐的念想，所以在他看到中原中也离去的背影时，心里没由来地感到了慌乱。

就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他就像是一个年幼的孩子，面对一颗掉落在地上的糖果而不知所措，然后下意识地想要去捡起糖果一样，伸出了手。

“太宰，”中原中也上楼的脚步顿了顿，“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后悔。”顿住的步伐再次迈开。

“好好活着啊。”

 

太宰治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是他与中原中也相遇的第二年，也是两人加入黑手党成为搭档的第二年。他们那天执行任务去调查一起事件，事件的被害人是一名年轻的单身妈妈，独自一人带着四岁的孩子。死亡那天正好是孩子四岁的生日。

真可怜啊。

那天，中原中也看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茫然地站在人群中张望的样子不禁叹息，而太宰治则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名单身女性的死亡并不是什么离奇的事件，只是单纯的情杀而已，因为欠下了情债而被为情所困的男人仇杀。这件事会让身为黑手党的两人出动，是因为那个凶手是黑手党的一员。

希望他可以好好活下去。

就在中原中也再次感叹完后，突变发生了。只见从警察那里接手过来的男人突然挣脱了束缚，夺走了身旁警察腰上随身携带的枪支，冲向了那个孩子，嘴中还不断喊着“杂种”。

最先发现的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中原中也立刻就要冲向那个孩子，并且准备发动异能将即将射出的子弹停下。然而太宰治却抓住了他。紧接着枪声便响起，所幸孩子并没有出事，男人也被再次按倒在地。

然而即使如此，中原中也依然很生气，他抓住了太宰治的衣领，大喊“你干什么”。

太宰治被揪着衣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告诉他，那警察在之前的抓捕行动里就已经耗空了子弹，将犯人抓捕后他也没时间换弹药。

他早就知道那孩子不会有事，早就算好了一切。

中原中也当时抓着太宰治，听完他的话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太宰治笑着的眼睛静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了太宰治的衣服。

你认为那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可怜的，对吧？

中原中也低着头问。太宰治没有说话，算作默认。于是中原中也继续说。

正是因为那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才可怜啊，他还不知道他的母亲——世上最爱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而等他明白后，他已经再也看不到他的母亲了，连好好珍惜她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中原中也抬起头来与太宰治对视着。

太宰，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事是你算不到的，也总有一些事是你无能为力的，如果现在装作看不见的话，到时候即使你想抓住什么，也没有东西可以让你抓了啊。

 

太宰治看着自己伸出的手，仿佛被冰冻了一般，保持着伸出手要抓住什么的动作。

连呼吸好像也被冻住了。

中原中也离开了。

他什么都没抓住。

 

*

 

他还有什么遗憾呢？

中原中也在雨中边走边想着。他并没有使用异能使自己周身的雨滴停下，雨滴便也自然而然地停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衣服很快湿透了。

想想他自从有记忆开始经历过的一切，他曾有过自己的地盘，当过一个庞大组织的首领，有过许许多多可靠的同伴。他对他们不曾隐瞒过自己，这些都是他少年时欢乐的记忆。他们一起对抗过外来组织，也一起玩闹过，一起欢笑过，虽然这些都是他被他们背叛前的记忆，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些记忆是难过的，它们仍是他心中珍贵的回忆，他并不憎恨他们。

在背叛前他遇到了某个爱好自杀的混蛋，两人第一次见面自己就把对方踢飞踩在脚下，然后狠狠地教训了那个混蛋一顿。现在想想，他仍然觉得痛快淋漓，虽然最后他被绑回了敌对组织。之后两人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他们互相打架斗殴，用足了劲地打；互相为对方挖过陷阱，怀着十足的恶意期望看到对方的笑话狠狠笑对方一顿；却也曾一起在做任务途中溜号跑去打街机，还曾一起战斗过，也彼此救助过。他现在仍然搞不懂为什么那时两人明明才相识，关系还非常糟糕，却在初次一起调查、做任务时那么有默契，大概这辈子都将是一个谜团吧，中原中也这么想。

两人在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后就被迫成了搭档，于是这一搭档就是三年。在加入黑手党的一年后，两人就先后当上了干部，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那个家伙确实比自己早一步当上了干部。

再然后呢？

中原中也想到这里，步伐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迈开。

对了，再然后那个家伙就叛逃了，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得知消息后也曾愤怒过，气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和自己说，也无可否认地感受到了背叛，不过这些都在他的车被炸的一瞬间消失殆尽，果然混蛋还是混蛋，毋庸置疑。于是回到家里后他开了瓶珍藏的柏图斯喝得烂醉，然后在第二天仍然像以往一样工作。

就这样，那个家伙突然离开，一晃就是两年，毫无音讯。当两年后的自己知道他去了武装侦探社后直接就找到了他，两人大打了一架，都把对方打得满身是伤，之后两人躺在地上欣赏夜空。他打完那一架后也释怀了。

不管多久，他对那个家伙的信任丝毫没有改变，就好像是从他诞生起，那信任就根深蒂固地根植在心中，不管是生抑或是死，都无法改变，不可动摇。

 

他还有什么遗憾呢？

从他诞生起到现在有多久了呢？

十五年。只有短短的十五年，连一个人的半辈子都没有达到。

那么他觉得遗憾吗？中原中也认真地想了想，忽然笑出了声。

没有，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遗憾。

在这一场短暂的人生中，他所看到的、体验的、感受的一切都比一个平凡的人更多，在这个到处充斥着繁华与喧嚣的人世间，他看到过各种离合悲欢，体验过众叛亲离，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感受过他以前从不知晓的情感。他来这世间走了一遭，以华丽的不平凡的方式降临到这里，然后张扬地活着，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了自己的风采。

 

他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他轻笑着，漫步在雨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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